『有時候他們聚在那兒唱著雄壯悲慘的抗日軍歌,有時看著那秋嶺上的歸雲,眼中含著痛淚懮望著祖國的天野……他們何嘗不在那個時候懷念著父母妻子?何嘗不想到自己的生命可貴?但那個偉大而又重要的任務是擔在了他們的身上,為了大眾的解放,全民族的更生……但是可惜,有的竟沒能親眼看見祖國的光復,未能親眼看見蟠踞在這十四年的倭寇離開這塊土。』抗日戰爭勝利後,東北抗聯著名將領馮仲雲在《東北抗日聯軍十四年苦斗簡史》一書的結束語中發出了這源自靈魂深處的感慨。
勇赴國難的民族大義,是東北抗聯精神的基本內涵表述語的中心句,是東北抗聯精神的核心和基調,也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鮮紅底色和遺傳基因。東北抗聯將士用熱血和生命告訴我們:勇赴國難,不是抽象的口號和空洞的誓言,而是在國家蒙辱之際的挺身而出,是在民族危亡之時的義無反顧,是在山河破碎之境的捨生取義。愛國主義,是個人或集體對祖國的一種積極和支持的態度,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重要價值准則,是人們對自己家園以及民族和文化的歸屬感、認同感、尊嚴感與榮譽感的統一。回望14年烽火抗戰歲月,在民族危亡、山河淪陷之際,東北抗聯將士捨小我赴國難,捨小家救國家,彰顯了保家衛國、忠貞報國、以身許國、捨身為國的民族大義。
高擎愛國主義旗幟,昭示保家衛國、救亡圖存的堅定決心,喚醒億萬軍民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斗爭之志
『保家衛國、救亡圖存』是貫穿東北抗聯斗爭歷史的一條主線,也是全體東北抗聯將士發自心底的吶喊。九一八事變後,東北大好河山在短短幾個月內淪陷,3000萬東北同胞陷入骨肉離散、國破家亡的悲慘境地。正如《義勇軍進行曲》所唱的,『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在民族危亡的警鍾敲響之際,身處苦難之中的東北人民,保家衛國、救亡圖存的愛國情懷體現得最鮮明、最直接。在民族危亡關頭,東北抗聯高舉愛國主義大旗,帶領東北各族人民掀起了波瀾壯闊的抗日救國斗爭,給日本侵略者以沈重打擊,為全國抗戰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
『烽火燃邊疆,山河喚兒郎。』日本帝國主義的野蠻入侵,使國家山河破碎,民族危亡近在咫尺。不願做亡國奴的廣大東北民眾,不分階級階層,不分男女老幼,迅速行動起來,投身於一場聲勢浩大的救亡圖存運動之中。1939年5月19日,延安出版的中共中央機關報《新中華報》上曾刊載一篇題為《趙尚志速寫》的文章,文中對趙尚志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是這樣描繪的:『矮矮的身材架著一身破舊的士兵衣服;一張堆滿了灰塵的面孔上安置著一只失了明的眼睛——為我民族受了光榮的傷……特別引人注目的就是他那雙長久不洗的手(有人說他七個月不會洗臉),被汗水和灰塵交織著刺繡出了鱗狀的花紋,每一個骨節都是膨大得像小榔頭,除去手掌心之外,既黑又瘦。如果你問他「為什麼不洗臉?」「連小日本鬼子都打不出去,哪裡還有臉啊!」是他的答案。』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保家衛國、救亡圖存的信念在趙尚志及東北抗聯將士的內心深處佔有何等重要的位置。
『壯志心頭湧,豪情血裡藏。』東北抗聯第十軍軍長汪雅臣,出身綠林卻有一腔俠肝義膽,不甘受亡國之辱,自發組建反滿抗日救國義勇軍,而後主動尋求和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汪雅臣領導的隊伍先後改編為東北人民革命軍第八軍、東北抗聯第十軍,在五常、舒蘭、榆樹等地奮勇殺敵作戰,成為活躍在北滿地區日偽統治中心哈爾濱附近的重要抗日力量。東北抗聯第十一軍軍長祁致中,曾是活躍於樺川、依蘭、勃利地區的報號『明山』隊的東北山林義勇軍的『首領』。『明山』隊成立一年多時間裡,同日偽軍進行大小戰斗數十次,連戰皆捷。每次戰斗,祁致中都像猛虎下山一樣衝殺在隊伍最前面,被人稱為『祁老虎』。在與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三軍的接觸中,祁致中親眼看到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隊伍紀律嚴明、作風正派、軍民團結,與他所率領的綠林隊伍完全不同,他認識到只有跟著中國共產黨走纔有出路,纔能打敗日本侵略者。此後,祁致中得到中共湯原中心縣委、中共勃利縣委和東北抗聯部隊的熱情幫助,擺脫了孤立無援的狀態。1936年5月,『明山』隊正式改編為東北抗聯獨立師,祁致中任師長,逐漸成長為東北抗聯中的『猛將』。
『奪回來丟失的我國土,結束牛馬亡國奴的生活。英勇的同志們前進吧……進行民族革命正義的戰爭』,楊靖宇創作的《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路軍軍歌》中這令人熱血沸騰的歌詞,在冰天雪地裡唱出了東北抗聯將士保家衛國、救亡圖存的壯懷激烈。正是這保家衛國、救亡圖存的堅定信念,激發了東北抗聯將士堅決抗日的英雄壯舉,喚起了全國億萬軍民同仇敵愾、共御外侮的斗爭之志。
勇赴抗日斗爭前線,厚植忠貞報國、竭盡赤誠的熾熱情懷,宣誓中華優秀兒女拳拳切切的赤子之心
『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空前的民族災難,喚起了中國人民前所未有的民族覺醒,無數仁人志士從祖國各地奔赴東北,投身抗日斗爭前線。他們不是因貧困潦倒纔選擇參軍抗戰,而是為了祖國和人民毅然加入東北抗日武裝。
1905年2月,家喻戶曉的抗日民族英雄楊靖宇出生在河南省確山縣古城鄉李灣村。他小時候特別喜歡聽大人講英雄豪傑捨生取義、殺富濟貧的故事。通過閱讀《說岳全傳》,他把民族英雄岳飛的形象和『精忠報國』四個字刻在了自己的心頭。1931年11月,楊靖宇在九一八事變後乘上了北行的列車,奔赴哈爾濱,開始投身到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斗爭中。1932年11月,楊靖宇受中共滿洲省委派遣,到南滿吉海鐵路沿線巡視工作。1933年1月,楊靖宇任南滿游擊隊政委。在南滿地區,楊靖宇經過艱苦努力,使黨創建的南滿反日游擊隊由小到大,不斷發展,先後擴編為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一軍、東北抗聯第一軍,後來又和活躍在東滿地區的東北抗聯第二軍合組為東北抗聯第一路軍,楊靖宇任東北抗聯第一軍軍長兼政委、第一路軍總司令兼政委。他指揮這支隊伍在日本侵略者殘酷統治下的南滿、東滿地區,開展英勇的艱苦卓絕的抗日游擊戰爭。楊靖宇治軍有方,不斷采取各種措施增強部隊戰斗力,其所部在東北抗日游擊戰爭中,是人盡皆知的一支英勇善戰、令日偽當局心膽俱寒的隊伍。楊靖宇深受人民愛戴,人民把他看成『東北人民有希望、有信仰的能有把握收復失地的民族英雄』。
東北抗聯第二路軍總指揮周保中,1902年2月出生在雲南省大理府太和縣灣橋村。他少年時深受古代民族英雄的影響,培養出愛國救國的高尚情操,立志『以黃帝子孫的高尚氣度,以犧牲一切必勝決心,擁護我中華祖國』。他從青年時代起就胸懷『家國』,參加護法戰爭勇當共和斗士,參加北伐戰爭大江南北戰軍閥。為了抗擊日寇侵略,出生在四季如春的雲南的他,放棄在蘇聯舒適的學習生活,堅決果敢地來到奇寒、雪深、林密的東北,與強大的敵人浴血奮戰14年。1938年後,東北抗戰陷入極端艱難的境地,他以『我們的鮮血和生命』『作最後的衝鋒肉搏』的氣魄,組織部隊西征、突圍、轉戰,打破日偽軍的『三江大討伐』,為粉碎日寇重兵剿滅東北抗聯部隊的罪惡企圖作出了重要貢獻。在東北抗戰後期,特別是東北抗聯主要領導人楊靖宇、魏拯民、趙尚志等相繼犧牲後,周保中竭盡赤誠、力橕危局,成為東北武裝抗日斗爭的『主心骨』。東北抗聯教導旅組建後,主要是在他的堅強領導之下,堅持黨的領導和獨立自主,堅持卓有成效地開展抗日斗爭,直到奪取抗日戰爭的最後勝利。
東北抗聯第一路軍總政治部主任魏拯民,原名關有維,1909年出生於山西省屯留縣,1927年年初在山西讀中學期間加入中國共產黨。從入黨那天起,他就堅定了為國家民族奮斗的理想信念。為表明決心,他從母姓,改名魏拯民,立誓為拯救民族的苦難去戰斗,不計代價。九一八事變後,魏拯民在明知自己患有心髒病的情況下,毅然決然地向組織提出申請,要求到東北參加抗日救國游擊戰爭,而後受黨的指派到東北組織抗戰工作。金日成曾評價魏拯民:『他的外貌,很像個大學教授,是個文人型、思索型的人。若不是鬧革命,他很可能是為科學研究、著書立說奉獻一生的人。』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像大學教授』的儒雅之士,從1932年4月奔赴東北到犧牲在抗戰一線,在長達9年的時間裡一直戰斗在長白山麓。
為拯救祖國大好河山而忠貞報國、竭盡赤誠的,還有那些連名字都未曾留下的普通戰士。在個人得失和家國之間,他們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保衛祖國、拯救河山,用血肉之軀築起民族希望的長城。他們如同林海雪原中的一粒粒微塵,融入莽莽白山黑水。他們的事跡多湮沒於歷史的煙雲中,卻共同構成了勇赴國難中最深沈、最堅韌的底色。
不惜為國毀家紓難,堅守以身許國、義無反顧的無悔追求,展現拯救和收復祖國山河的豪邁之氣
『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懮。』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東北抗日隊伍中不僅有工農群眾、青年學生,還有放棄劫掠生涯的綠林草莽、原東北軍愛國官兵、一些毀家紓難的有產者和棄官不做的上層社會人士。雖然他們政治立場不同、經濟地位迥異,但在國家危亡之際都揮別了親人、離開了家鄉,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抗日救國的道路,以一顆拳拳愛國的赤子之心,將滿腔熱血揮灑在白山黑水間。
在民族大義和個人前途的權衡中,東北抗聯將士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需要付出親情、家庭、鮮血甚至生命的艱難道路。在14年艱苦卓絕的抗日斗爭中,被譽為『清華三傑』的馮仲雲、張甲洲、於天放三位清華學子,以他們獨特的表現踐行了以身許國、義無反顧的追求,展現了為拯救祖國山河而不惜一切的豪邁之氣。曾經擔任東北抗聯第三路軍政委的馮仲雲,1926年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清華學校大學部(今清華大學)算學系,成為與華羅庚師出同門的數學天纔。九一八事變後,馮仲雲以抗日救國為己任,捨卻專業和教授的優厚待遇,在中共滿洲省委從事黨的地下工作。1934年中共滿洲省委遭到破壞後,他把家屬安排回老家江蘇,自己來到珠河抗日游擊區,開展抗日武裝斗爭。曾經擔任東北抗聯第十一軍副軍長的張甲洲,出生於東北富甲一方的地主家庭。他天資聰穎,是名副其實的『學霸』,繼1928年考入北京大學預科甲部(理科)、轉年昇入物理系一年級後,1930年秋又考入清華大學政治學系。九一八事變後,他無法接受美麗富饒的家鄉故土慘遭日寇侵佔,翌年聯絡在北平的6名東北籍大學生毅然『投筆從戎』,秘密來到黑龍江省巴彥縣老家,於1932年5月16日組建巴彥抗日游擊隊,自任總指揮,開始了與日本侵略者真刀真槍的殊死搏斗,成為一名馳騁疆場的抗日將領,30歲時壯烈犧牲。曾經擔任東北抗聯第三路軍軍政特派員的於天放,出生於呼蘭縣(今哈爾濱市呼蘭區)大戶人家,1928年秋以黑龍江考生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經濟系,192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外圍組織『反帝大同盟』,九一八事變後參加北平大學生南下向南京國民政府請願示威的抗日救亡活動。1932年春,於天放隨張甲洲等東北籍大學生踏上『打回老家去』的悲壯征程,任巴彥抗日游擊隊特派員及交通情報站負責人。1933年3月,於天放被中共滿洲省委派遣到齊齊哈爾組建中共滿洲省委龍江特別支部並任書記,1933年10月起到下江富錦建立中共秘密組織,策反富錦頭道林子偽警察署長並帶出87條槍投奔東北抗聯獨立師,1937年8月轉入東北抗聯獨立師。1938年11月,於天放隨李兆麟將軍指揮的北滿地區東北抗聯第三批西征部隊從綏濱遠征至海倫,保存了北滿地區東北抗聯的主力部隊和骨乾力量。1941年,在東北抗聯各部主力進入蘇聯境內整訓後,於天放受命帶領東北抗聯第三路軍留守部隊孤懸敵後,繼續同日偽軍進行殊死戰斗。
東北抗聯將士不是苦行僧,也有七情六欲,但在祖國需要他們在家與國之間作出選擇的時候,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與兒女情長『斷捨離』。1934年,馮仲雲在走上戰場前,將妻女送回江蘇老家,臨別時他對妻子薛雯說:『如果為革命犧牲性命,那這次就是我們的永別……等革命勝利後再見面,這段時間可能要十年十五年了。』而當他們得以再相見時,真的是在經過九死一生的12年後。張甲洲在即將前往抗日前線的前夜,對他的妻子劉向書說:『有可能此去凶多吉少,確實聽到我犧牲了,是你的光榮,也是你的災難。』就在說過這些話後的第二天,他真的血灑黑土地。於天放的家就在呼蘭縣的一處鄉村,他非常愛他的家庭,愛他的父母兒女,然而他覺得愛他的故鄉、親人與愛他的祖國比起來,後者更加重要。他雖然在故鄉開展游擊戰爭七年多,卻沒有回過一次家,沒有見過一次年邁的父母和年幼的兒女。
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是自己生命的延續,為了孩子,父母可以捨去一切。可是在那烽火連天的抗日戰爭年代,東北抗聯中一對夫妻為了部隊的安全,卻親手將孩子投入滔滔的河水中。1939年夏,東北抗聯第七軍補充團在虎林縣境內的抗日據點被敵人破壞,全團奉命轉戰於深山密林之中。一個初秋的晚上,部隊在小馬鞍山腳下的七虎林河北岸臨時宿營時,發現了追擊的日偽軍的火光,離部隊宿營地只有一二十裡路程。靜靜的夜裡,補充團副團長李德勝剛剛滿月的孩子大聲哭了起來,聲音傳得很遠。李德勝、許洪青夫妻倆怕孩子的哭聲讓敵人聽到殃及全團戰士安全,當天夜裡背著大家作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第二天中午,李德勝把孩子抱到愛人許洪青跟前,夫妻倆默默地望著孩子,眼淚同時落到孩子的臉上。李德勝說:『為了保障200多名戰士的生命安全,我們犧牲一個孩子算得了什麼!』許洪青哭著說:『我同意了,可是當母親的下不得手,我也沒有這個勇氣走到河邊去,你去吧……』李德勝抱著孩子來到河邊,親了親孩子,凝望著孩子的臉,可是時間容不了他在河邊久站,他最後說了聲:『孩子,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呀!』一狠心便把孩子扔進滔滔的七虎林河……
雖然東北抗聯將士出身、境遇不同,但在家與國、生與死、富貴與貧窮、安逸與艱辛的抉擇面前,表現出的同樣是以身許國、義無反顧的無悔追求。
投身民族解放事業,彰顯捨身為國、自覺擔當的優秀品格,竭盡以天下為己任的歷史之責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東北抗聯精神凝聚了強大的愛國主義硬核之力,這種捨身為國、自覺擔當的愛國主義情懷,在深度和廣度上都是空前的,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彰顯了東北抗聯將士超乎尋常的歷史擔當。為了民族解放事業和捍衛國家主權,無數仁人志士、愛國鄉紳、巾幗英豪、花甲老人紛紛走上抗日戰場,以各種方式進行不屈不撓的抗爭,譜寫了一曲曲感天動地、氣壯山河的抗日史詩。
在中國共產黨的影響和號召下,一些民族資本家棄家捨業,勇敢地加入同日本侵略者進行英勇頑強斗爭的行列,成為奮起抗戰的英雄。被稱為東北抗聯中『財主』的密山游擊隊隊長朱守一,就是這樣一位『紅色資本家』。朱守一於1905年出生在奉天(遼寧省沈陽市舊稱),1926年考入哈爾濱中俄工業大學校(今哈爾濱工業大學)工程機械系。1928年,朱守一作為愛國學生運動的骨乾之一,被迫離開哈爾濱回到出生地奉天,後到一家罐頭廠擔任經理,成為實實在在的『資本家』。九一八事變爆發後,強烈的愛國熱情和民族義憤,讓朱守一毅然放棄金錢、功利、地位,從一位出門坐小汽車、在家住小洋樓的資本家,變成粗衣食糠、兩袖清風、艱苦奮斗的抗日斗士。1933年,朱守一被黨組織派往寧安工農反日義務總隊(後擴編為東北抗聯第五軍第一師)負責政治工作。1933年8月,中共穆棱縣委書記李范五到寧安工作,與朱守一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工作之餘,朱守一常與李范五談話,幫助他適應農村生活。當談到朱守一原來的罐頭工廠時,朱守一懊悔地說道:『真後悔!沒把它賣了,弄點錢帶出來做抗日經費,今年春天我家來信說叫特務們沒收了,真白瞎了!』李范五問:『你出來的時候,捨得(把)那塊肥肉扔下嗎?』朱守一說:『國家被狗咬了,那麼一小塊肉算個啥!』李范五又問:『你當財主的時候天天吃香喝辣的,出來當兵打仗不覺得苦嗎?』朱守一說:『說實在的,剛出來住土房,打小宿,吃小米、苞米,真夠嗆呀!可是看著老百姓吃不上、穿不上,我又覺得沒啥了,過常了就習慣了。』李范五打趣地問:『你不想老婆、孩子嗎?』朱守一說:『哪能不想呢!不把鬼子打走,回去也過不上好日子,等把鬼子打跑了,那時回家好好團圓團圓。』1934年4月,朱守一擔任密山游擊隊隊長。同年6月的一天,密山游擊隊經過一夜急行軍,按照計劃在拂曉前來到離哈達河街僅八裡路遠的二段山腳下,意外發現了日軍的一個『討伐』小隊,於是決定打掉這個『討伐』小隊。戰斗中,一名戰士瞄准『討伐』小隊長黑田的腦袋,狠狠地扣動扳機,黑田應聲倒下,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朱守一高興得一躍而起,鼓掌叫好。不料,此時敵人的一顆子彈飛來,打中朱守一的胸部,鮮血頓時湧出。戰士們急忙將他背起,朝山上跑去。雖然進行了搶救,但朱守一終因傷勢過重、流血過多而壯烈犧牲,年僅29歲。
『革命人永遠是年輕,他好比大松樹冬夏常青,他不怕風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凍……』這首《革命人永遠是年輕》中的經典唱段許多人都耳熟能詳,但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這段經典唱段所贊頌的『年輕』革命者,正是一位東北抗聯老交通員李昇。1867年,李昇出生在山東德州一戶以搬運為生的人家,後來離開故鄉走上了『闖關東』的道路。九一八事變後,李昇對日本人在東北肆意打砸搶殺的暴行深惡痛絕。李昇有著深厚的愛國熱情,閱歷豐富,遇事沈著並熟悉交通路線,組織決定他做東北抗聯的交通員。在李昇入黨不久後,他留在方正縣的妻子和兩個兒子全部喪命在日本人的屠刀下,他強忍悲痛,更加積極地投入到抗日工作中去。1933年3月中旬,馮仲雲回哈爾濱向中共滿洲省委匯報湯原地區反日斗爭情況,中共湯原中心縣委派李昇護送。李昇雖然年紀大了,但健步如飛。兩人徒步行走七八天,順利到達哈爾濱。到哈爾濱後,李昇被分配到中共滿洲省委秘書處工作,以『報販』這一公開職業為掩護。馮仲雲曾回憶說:『我從哈爾濱到湯原參加抗日斗爭,直至組織調我回到哈爾濱,沿途行走是李昇護送,幫助我脫險的。如果沒有李昇父親,我可能早就不在這世上了。』李昇不僅擔任傳遞重要文件的任務,還多次護送楊靖宇、李兆麟、馮仲雲、趙一曼等同志,被戰士們親切地稱為『抗聯老父親』。1938年年初,東北抗聯的抗日斗爭進入異常嚴峻的時期,北滿的東北抗聯部隊與楊靖宇領導的東北抗聯第一路軍失去聯系。北滿東北抗聯部隊多次派人聯絡都沒有接上關系,最後把這個艱巨任務交給了熟悉當地環境的李昇。這時的李昇已經年過七旬,但接到這個任務後他二話沒說,一個人冒著零下40多攝氏度的嚴寒,踏著及膝深的大雪,進入人跡罕至的長白山原始森林。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下,經過一個月的跋涉,李昇終於在一片森林裡找到了東北抗聯第一路軍的隊伍,成功恢復了南滿和北滿東北抗聯部隊的聯系。1938年秋冬時節,李昇因叛徒告密被捕,敵人對這位70多歲的老人施以各類酷刑,皮鞭抽、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滾鐵刺籠子,但李昇仍堅貞不屈,堅決不泄露黨的任何秘密。敵人束手無策,只好判他十年徒刑。1945年日本投降,李昇被解救出獄。
在東北抗聯長期與黨中央失去聯系、陷入孤軍苦斗境地的艱苦條件下,東北抗聯將士勇於擔當、不辱使命,憑借簡陋的武器,面對日軍的瘋狂『討伐』和『圍剿』,以前僕後繼赴國難,以錚錚鐵骨戰強敵,以血肉之軀築長城,浴血奮戰於東北抗戰最前線,凸顯了以天下為己任的歷史責任感,昇華了為民族解放事業英勇斗爭的崇高境界。
(作者:何偉志,系中國中共黨史人物研究會常務理事、中共黑龍江省委史志研究室原主任、黑龍江省政協文化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